六月的风，己经带上了盛夏的燥热。
林峰坐在工位上，指尖在键盘上飞舞，屏幕上的代码一行行滚过，如同奔流不息的瀑布。
他身后的落地窗外，是这座一线城市繁华的核心区，高楼林立，车水马龙。
在这里奋斗了十年，他从一个青涩的毕业生，熬成了年薪近百万的高级程序员，也背上了一个家庭的责任与希望。
“林峰，李总让你去一下会议室。”
HR部门的小丽踩着高跟鞋，声音不大，却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安静的办公区，激起一片细微的涟漪。
几个同事投来若有若无的目光，又迅速收了回去。
林峰的心，没来由地咯噔一下。
他停下手中的工作，整理了一下衬衫的领口，走进了那间被戏称为“审判室”的小会议室。
李总，那个把他从普通程序员一手提拔起来的分管副总裁，正背对着门，看着窗外的车流。
HR小丽递过来一份文件，脸上是职业化的微笑，却不带一丝温度。
“林峰，这是公司的决定。”
“因公司业务架构调整，需要进行人员优化，你的岗位……在这次优化的名单里。”
“优化”。
多么体面的词汇。
林峰的大脑嗡地一声，仿佛被重锤砸中，一瞬间竟有些耳鸣。
他看着文件上“解除劳动合同通知书”几个刺眼的黑字，十年青春，无数个加班的夜晚，此刻都浓缩成了这轻飘飘的一页纸。
“李总……为什么是我？”
他声音干涩，喉咙发紧。
李总终于转过身，那张曾经对他赞赏有加的脸上，此刻写满了疏离和冷漠。
“林峰，这不是针对你个人。
大环境不好，公司也要生存。
你35了，精力比不上年轻人，薪水却是他们的好几倍，性价比太低了。”
性价比。
一个冰冷的词，将他所有的价值全部量化，然后得出了一个被抛弃的结论。
林峰攥紧了拳头，指甲深深嵌入掌心，他想争辩，想怒吼，想问问那些他带队攻克的项目，那些他为公司创造的利润，难道都一文不值吗？
可看着李总那不容置喙的眼神，他知道，一切都己成定局。
所有的不甘和愤怒，最终都化作了一句无力的：“我明白了。”
走出公司大门，午后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。
他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，漫无目的地走在人行道上。
手机“叮”地一声，弹出一条银行的短信。
尊敬的客户，您的尾号xxxx账户房贷还款日为每月15日，请确保账户余额充足，本期应还金额：21500元。
紧接着，又是一条。
您的尾号yyyy账户车贷还款日为每月20日，本期应还金额：6800元。
每一个数字，都像一根针，狠狠扎在他的神经上。
他掏出手机，翻看着相册里女儿林糖糖天真烂漫的笑脸，还有妻子柳林菲温柔的侧影。
这个家，是他用无数个日夜的奋斗支撑起来的。
他怎么敢告诉她们，家里的顶梁柱，塌了？
他不敢。
回到家时，己经临近傍晚。
“老公，你回来啦！
今天怎么这么早？”
柳林菲系着围裙，从厨房里探出头来，笑容温暖。
“糖糖，快看，爸爸回来啦！”
五岁的林糖糖像一只快乐的小蝴蝶，扑进他的怀里：“爸爸抱！”
林峰弯腰抱起女儿，把脸深深埋在女儿柔软的发间，用力吸了一口那熟悉的奶香味，才勉强压下翻涌的情绪。
“嗯，今天项目不忙，就早点回来了。”
他笑着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一样。
晚饭时，柳林菲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。
“怎么了？
今天吃饭怎么心不在焉的？
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什么难题了？”
“没有，就是有点累。”
林峰扒拉着碗里的米饭，不敢抬头看妻子的眼睛。
夜深了。
林峰躺在床上，身边的妻女早己熟睡。
黑暗中，他睁着眼睛，天花板上仿佛压着一座无形的大山。
他悄悄起身，走到阳台，点燃了一支烟。
他己经戒烟三年了。
烟雾缭绕中，他打开招聘软件，看着那些岗位要求，心中一片冰凉。
35岁，一个在婚恋市场无比吃香的年纪，在招聘市场，却成了被嫌弃的“高龄”。
那些投出去的简历，如石沉大海。
焦虑和恐慌像藤蔓一样，死死缠绕着他的心脏，让他几乎无法呼吸。
他烦躁地在阳台踱步，一不小心，手肘撞到了放在窗台上的手机。
“啪嗒！”
手机掉在坚硬的瓷砖上，屏幕瞬间碎裂，闪烁了几下，彻底黑了下去。
手机屏幕最后熄灭的刹那，一个他从未见过的，造型奇特的APP图标，在屏幕中央一闪而过。
但沉浸在绝望中的林峰，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短暂的异象。
他只觉得，连老天都在跟他作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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