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陈明，想不想见识一下真正的大人世界？”
嘈杂的课间走廊，李哲一把揽住陈明的肩膀，压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神秘的炫耀。
他的身上喷着廉价的古龙水，气味浓烈得刺鼻。
陈明皱了皱眉，不动声色地想挣开他的手臂。
他刚到这所国外的私立高中不到一个月，对周围的一切都还保持着戒心。
尤其是眼前这个自来熟的华裔同学，李哲。
李哲的家境在华人圈里人尽皆知，父母开着一家小餐馆，起早贪黑，十分辛苦。
但他本人却总是穿着仿冒的名牌，手腕上那块劳力士的金色光泽，在走廊灯光下显得格外虚假。
“什么大人世界？”
陈明对这种故作玄虚的姿态有些反感。
“赌场。”
李哲的眼睛亮了起来，仿佛那两个字带着某种魔力。
“你知道吗？
那地方，钱就跟纸一样。
一沓一沓的美金，堆得跟山似的。
进去的，都是有钱人，开跑车的，身边跟着漂亮妞。
那才叫生活。”
他描绘的场景，让陈明脑海里瞬间闪过几帧港片里的画面。
但他立刻摇了摇头。
“我们才十六岁，进不去的。”
这是最基本的事实。
“所以才说带你见识一下。”
李哲凑得更近，声音压得更低，“我有路子，能弄到ID。
绝对保真，查不出来。”
假身份证。
这三个字像一道电流，瞬间击中了陈明。
在国内，他是个标准的乖学生，从未想过触碰任何规则的红线。
但出国后，父母远在天边，一种挣脱束缚的渴望，正在他心里野蛮生长。
他沉默了。
他的沉默在李哲看来就是动心。
“怎么？
怕了？
我就知道你是个胆小鬼。”
李哲的激将法简单粗暴，却很有效，“就去一次，看看就走，谁也不知道。
你不想知道那些有钱人的生活是什么样的？
不想体验一下脱离父母管束的自由感？”
自由感。
陈明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。
他每天都要按照父母的要求，定时打电话报平安，汇报学习进度，汇报花了多少钱。
他口袋里的每一分钱，都带着父母的叮嘱和期望。
他看到李哲眼中闪烁的，是他从未拥有过的“潇洒”。
尽管他知道那份潇洒可能只是伪装。
陈明的目光落在李哲的手腕上。
那块假表的表扣处，己经有了一丝磨损掉色的痕迹。
他敏锐的观察力让他捕捉到了这个细节，心里升起一丝怀疑。
李哲，或许并不像他表现得那么神通广大。
“办那个……要多少钱？”
陈明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。
他知道，当他问出这个问题时，就己经输了一半。
“不贵。
我找的是熟人，给我面子，收个成本价。”
李哲立刻接口，生怕他反悔，“五百美金，保证一周内拿到手。”
五百美金。
这笔钱是陈明一个月的零花钱。
他父亲每次给他打钱时都会强调，要省着点花，不要乱交朋友。
“我……我考虑一下。”
陈明退后一步，试图给自己留点余地。
“还考虑什么？”
李哲的语气带上了明显的不耐烦，“陈明, 你知道我们这种没家世背景的留学生，想融入圈子有多难吗？
赌场那种地方，是最好的社交场合。
你进去转一圈，回来跟同学聊天都有资本。
不然你永远就是那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。”
书呆子。
这个标签像一根针，刺痛了陈明的自尊心。
他成绩很好，但在这里，成绩好似乎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资本。
下午放学，陈明没有首接回家。
他在学校附近的公园里坐了很久。
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他想起李哲描述的赌场，闪烁的灯光，堆积如山的筹码，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。
那个世界对他来说，就像一个充满诱惑的黑色漩涡。
他知道这是错的，是违规的。
但那种被压抑许久的叛逆，那种对未知世界的好奇，像藤蔓一样缠住了他的心脏，越收越紧。
他掏出钱包，里面有六百多美金现金。
是父亲上周刚给他的。
他能清晰地回想起父亲在电话那头的声音：“阿明，一个人在外面，要学会自己管自己，别走歪路。”
可什么是歪路？
陈明紧紧攥着钱包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他脑子里两个小人正在激烈交战。
一个说，这是欺骗，是堕落的开始。
另一个说，这只是一次体验，是成长的捷径。
最终，对“自由”和“见识”的渴望压倒了一切。
第二天一早，陈明在教学楼的拐角处找到了李哲。
他没有说任何废话，首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，递了过去。
信封里是五张崭新的一百元美钞。
他昨天晚上从ATM机里取出来的，连钞票的折痕都一模一样。
李哲接过信封，熟练地用手指捻开看了一眼，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。
他用力拍了拍陈明的肩膀，力道大得让他一个踉跄。
“够爽快！
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死读书的呆子。”
李哲把信封塞进自己那件仿冒夹克的内袋里，动作潇洒，“放心，这事包在我身上。
假证的资料，我昨晚就发给你了，你填好给我就行。”
陈明点了点头，心里一阵紧张。
他感觉自己像一个签下魔鬼契约的人，既害怕，又隐隐期待着契约生效的那一天。
他看到李哲转身离开时，嘴角那抹藏不住的得意笑容。
他心里那丝关于李哲不靠谱的怀疑再次冒了出来，但很快就被即将到来的“新鲜体验”冲散了。
他骗了父母，他即将要去一个法律禁止他进入的地方。
这种背德的快感，让他手心冒汗，心脏狂跳。
李哲的办事效率“出奇”地高。
不到三天，一张崭新的加州驾照就递到了陈明的手上。
照片是他自己提供的，但上面的出生年份被改成了1977年，让他瞬间“长大”了五岁。
“怎么样？
我说了，熟人办事，又快又好。”
李哲把那张卡片塞给他，像是在 bestow 一件珍贵的礼物。
陈明拿着那张光滑的塑料卡片，反复摩挲着。
上面的名字是他的，照片是他的，但那个生日却如此陌生。
这张小小的卡片，仿佛是一把钥匙，即将为他打开一扇禁忌的大门。
“周末，晚上八点，老地方见。”
李哲朝他挤了挤眼睛，“穿帅一点，别跟个高中生一样。”
陈明看着李哲离去的背影，将那张假证紧紧攥在手心。
卡片的边角，硌得他手心生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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