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月的京城己经裹上了凉意，机场高速的车流像串在风里的珠子，往前滚得慢。
林念靠在黑色轿车的后座，指尖无意识地蹭过膝头那份折叠整齐的苏家集团财务报表复印件——纸张边缘被她在飞机上反复摩挲，己经泛了点软。
“小姐，老宅那边让张妈炖了您爱喝的冰糖雪梨，说是等您回去就能喝上热的。”
前排的老管家福伯透过后视镜看她，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熟稔。
他跟着林家几十年，看着林念从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长成如今模样，只是这三年没见，小姐身上那股子在国外养出来的松弛感里，又多了点沉下来的劲儿。
林念“嗯”了一声，目光落向窗外。
熟悉的街景往后退，CBD的玻璃幕墙反射着淡金色的阳光，可她知道，这光鲜背后，苏家早不是她三年前离开时的样子了。
出发去纽约前，父亲还能拍着她的肩说“念念要是不想接家里的事，爸就给你留着退路”，可半个月前那通越洋电话里，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，只说“你爸住院了，你回来看看吧”。
话音刚落，副驾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，屏幕上跳着“三伯”的名字。
林念接起，没等她开口，那边的声音就带着刻意的热络传过来：“念念啊，到京城了吧？
辛苦辛苦，长途飞行累坏了吧？
我跟你说，你爸这边有我们盯着呢，你先回老宅歇两天，倒倒时差，公司的事不急，啊？”
这话听着是关心，可林念捏着手机的指尖微微收紧。
她太清楚这位三伯的心思了——父亲一倒下，苏家几个叔伯就盯着集团那点权力，她这个“海外归来的大小姐”在他们眼里，不过是个没碰过实业的外人，最好安安分分待着，别挡了他们的路。
“谢谢三伯关心，”林念的声音听不出情绪，“我先去医院看我爸，看完再说。
对了，昨天我让律师发过去的集团近半年流水明细，三伯那边看过了吗？
有几处账目的问题，我想跟您请教一下。”
电话那头顿了顿，语气明显冷了点：“你刚回来就操心这些？
先顾着你爸的身体要紧。
流水的事，等你歇过来，咱们开会说。”
“好。”
林念没多争，挂了电话，随手把手机扔在旁边的座位上。
报表上用红笔圈出来的几处异常，像扎眼的红点——资金流向不明，几个子公司的利润突然下滑，再加上母亲提过的“有笔贷款到期还不上”，苏家这摊子，比她预想的还要糟。
车子拐进医院附近的辅路时，突然被一辆黑色宾利拦住了去路。
福伯愣了愣，刚要按喇叭，就见宾利的车门打开，下来个穿深灰色西装的男人。
男人个子很高，肩线利落，走到林念这边的车窗前，指节敲了敲玻璃。
林念降下车窗，扑面而来的风里带着点淡淡的雪松味，她抬眼，撞进双深邃的眸子——是陆承渊。
陆氏集团的掌权人，这几年在京城商界势头正猛，传闻里手段狠，而且……陆家和苏家，早有旧怨。
“苏小姐？”
陆承渊的声音低沉，目光扫过她手里的报表，“刚从国外回来？”
林念没答，反问：“陆总拦我的车，有事？”
“没什么大事，”陆承渊靠在车窗边，姿态随意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，“就是听说苏董住院了，过来看看。
刚好碰到苏小姐，想问一句——你回来，是为了苏家那摊事？”
这话里的试探太明显。
林念扯了扯嘴角，把报表叠好放进包里：“我回来看我父亲，至于其他的，是苏家的家事，就不劳陆总费心了。”
“也是。”
陆承渊笑了笑，没再追问，侧身让开了路，“苏小姐慢走。
不过，”他顿了顿，目光落在她脸上，“京城的水，比纽约深。
苏小姐要是需要帮忙，或许……可以找我。”
车子重新启动，林念从后视镜里看着陆承渊的身影越来越远，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。
陆承渊不是善茬，他突然示好，要么是想看苏家的笑话，要么是想从苏家的危机里捞点好处。
到了住院部楼下，福伯要陪她上去，被林念拦住了：“福伯，你去查一下，昨天我让你问的那笔到期贷款，放款方是不是陆氏旗下的公司。”
福伯愣了愣：“小姐，您怀疑……先查。”
林念没多说，推开车门走进医院。
电梯里的镜子映出她的样子，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牛仔裤，头发束成马尾，看着还像个学生，可眼神里的冷静，早不是三年前那个会跟父亲撒娇的小姑娘了。
病房门虚掩着，里面传来母亲压抑的哭声。
林念深吸一口气，推开门，就见父亲躺在病床上，脸色苍白，插着输液管，母亲坐在床边，手里攥着毛巾，看见她进来，眼泪掉得更凶了。
“念念……你可算回来了。”
母亲拉着她的手，指尖冰凉，“你爸他……医生说情况不太好，公司那边又催着还贷款，你三伯他们还在争……”林念拍了拍母亲的背，目光落在父亲沉睡的脸上，声音很稳：“妈，别怕。
爸会好起来的，公司的事，我来处理。”
她走到病床边，握住父亲的手，掌心的温度很凉。
窗外的风吹进来，带着秋天的萧瑟，可林念心里清楚，从她踏回京城的这一刻起，她没有退路了。
那些等着看她笑话的人，那些想吞掉苏家的人，她一个都不会放过。
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，是福伯发来的消息：“小姐，查清楚了，那笔贷款的放款方，确实是陆氏旗下的子公司。”
林念看着屏幕，指尖微微用力。
陆承渊……看来这场仗，从一开始，就不只是苏家的内部矛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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