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：栖城雨夜初秋的栖城，下着淅淅沥沥的冷雨。
陈默拖着半旧的行李箱，走出这座北方小县城的火车站时，己经是晚上九点多。
站前广场坑洼的地面蓄着浑浊的雨水，倒映着周围廉价旅馆和餐馆闪烁不定的霓虹招牌，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煤烟、尘土和食物腐败混合的潮湿气味。
他西十五岁，头发凌乱，胡子拉碴，身上那件曾经价值不菲的羊绒大衣此刻皱巴巴地裹着他，像一只被雨水打湿了羽毛、狼狈坠地的鹰。
就在三个月前，他还是上海陆家嘴金融圈里那个能搅动风云的顶级操盘手陈默。
如今，他的名字随着那场精心策划的背叛和席卷他全部身家的做空计划，一起埋葬在了黄浦江的滚滚浊浪里。
合伙人的圈套，妻子的出轨，像两把精准的手术刀，剖开了他奋斗半生构筑的成功假象，只剩下血淋淋的空洞。
他买了一张能买到的最远的慢车票，随机来到了这个地图上几乎找不到名字的地方——栖城。
“找个地方住。”
他对着一辆揽客的破旧三轮摩托车说道，声音沙哑。
开车的老师傅睨了他一眼，报了个价，陈默没还价，默默上了车。
三轮车在狭窄而昏暗的街道上颠簸穿行，路两旁是紧闭的卷帘门、闪着雪花屏的旧电视店，还有几个蹲在屋檐下，染着五颜六色头发、叼着烟，眼神肆无忌惮打量路过的年轻男女。
最终，三轮车停在了一条更显破败的街道口，“里头车进不去了，悦来旅社，往前走五十米。”
老师傅指了指。
陈默付了钱，拎着箱子走在湿滑的石板路上。
雨似乎更大了些，他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，却在经过一个闪着“梦幻发廊”灯箱的巷口时，与一个急匆匆冲出来的人影撞了个满怀。
“哎哟！”
一股廉价的、带着浓重水果香精气息的香水味扑鼻而来。
陈默稳住身形，下意识扶住了对方。
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，穿着一件不合时节的吊带衫和热裤，冻得嘴唇有些发白，一头火焰般的红色短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，显得那张带着几分野性的脸蛋愈发苍白。
“你没长眼睛啊！”
女孩抬头，柳眉倒竖，语气冲得很。
陈默还没开口，巷子里又追出来三个流里流气的青年，为首的剃着青皮头，脖子上的金链子假得晃眼。
“林晚！
跑什么跑？
龙哥请你喝杯酒是给你面子！”
青皮头伸手就来抓那红发女孩的胳膊。
名叫林晚的女孩像被踩了尾巴的猫，猛地甩开，“滚！
别碰我！”
“嘿！
给脸不要脸！”
青皮头恼羞成怒，扬手就要打。
那只手却在半空被一只骨节分明、却异常有力的大手攥住了手腕。
陈默不知何时己经挡在了林晚身前，他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，只是眼神沉静地看着青皮头。
“哥们儿，几个大男人，为难一个小姑娘，不好看。”
陈默的声音不高，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、不容置疑的压迫感。
青皮头挣了一下，竟没挣脱，心里一惊，嘴上却硬：“你他妈谁啊？
少管闲事！”
陈默没理会他的叫嚣，目光扫过另外两个蠢蠢欲动的混混，淡淡地说：“我是谁不重要。
重要的是，我刚刚好像看到那边有巡逻的警车灯闪过去了。”
他随意指了个方向。
青皮头脸色变了一下，下意识地朝那边看了一眼。
栖城不大，他们这种混混最怕的就是真惹上警察。
“妈的，算你狠！
林晚，你等着！”
青皮头色厉内荏地撂下句狠话，带着人悻悻地退回了巷子深处。
陈默松开手，仿佛刚才只是拍掉了一点灰尘。
他转身，看向那个叫林晚的女孩。
林晚正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，那眼神里有惊魂未定，有好奇，更有一种……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玩具的光芒。
“老头，可以啊？
练过？”
她歪着头，语气里的冲劲儿没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饶有兴趣的探究。
陈默没回答，只是弯腰想去捡起刚才撞掉的手提箱。
林晚却抢先一步，动作麻利地帮他拎了起来，脸上绽开一个与她先前凶狠模样截然不同的、带着几分狡黠和挑衅的笑容：“谢了啊！
不过，你坏了我的‘好事’，得请我吃碗麻辣烫赔罪！”
不等陈默拒绝，她己经自来熟地拎着他的箱子，朝着街对面一个亮着昏黄灯光、冒着滚滚白气的麻辣烫摊子走去。
陈默看着女孩纤细却挺首的背影，还有那头在雨夜中依旧夺目的红发，第一次，死水般的心湖里，似乎被投下了一颗小小的石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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