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修看着眼前这两个坚持要行大礼的人，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。
他能感觉到，对方的感激是发自内心的，甚至有些过于……猛烈了。
他只是做了个木工活，顺便弹了首曲子测试一下，怎么就好像成了人家的救命恩人一样。
“老先生，姑娘，真的不必如此。
你们远道而来是客，我帮点小忙是应该的。
再说，看到一件这么有年头的老物件在我手里恢复了神采，我自己也很有成就感。”
李修诚恳地说道，试图用自己的逻辑来解释眼前的状况。
玄阳真人哪里敢真的让前辈扶着，连忙顺着力道站了起来，但腰依旧躬着，姿态放得极低。
他双手捧着那张己然脱胎换骨的“九霄环佩”，只觉得重若千钧。
前辈的话语在他听来，又是另一番深意。
“恢复了神采”，这是何等谦逊的说法，这分明是赋予了其全新的、更高层次的生命。
“有成就感”，这更是圣人游戏红尘，体验万物生灭的心境。
前辈不是在修复一张琴，他是在享受这个“创造”的过程。
“前辈说的是，是晚辈失态了。”
玄阳真人恭敬地回答，他深吸一口气，知道现在不是仅仅道谢的时候。
如此天大的恩情，若是不表示一二，那便是对前辈的不敬，更是对他自己道心的亵渎。
可问题是，他该用什么来报答前辈？
灵石？
法宝？
丹药？
功法？
这些在世人眼中珍贵无比的东西，在这位前辈面前，恐怕连尘埃都算不上。
前辈院里打盹的狗，呼吸间吞吐的灵气都比极品灵脉要精纯；那只踱步的鸡，一根羽毛恐怕都能炼制成仙器。
自己拿出的那些东西，岂不是在班门弄斧，贻笑大方？
玄阳真人脑中念头飞速旋转，冷汗都快下来了。
这比他当年渡劫时还要紧张。
送礼，竟然成了一场对自身道心和眼界的终极考验。
突然，他灵光一闪，想到了自己身上唯一一件或许能入前辈法眼的东西。
那是他百年前在一处上古秘境中九死一生才得到的一枚异果，他一首珍藏着，视若性命，准备在冲击仙道之门时再动用。
但此刻，与前辈的再造之恩相比，这枚异果也显得微不足道了。
唯有此物，或许能表达自己万分之一的诚意。
打定主意，玄阳真人神情变得无比肃穆。
他将“九霄环佩”小心翼翼地交给身旁的林婉儿，然后郑重地从怀中取出一个通体温润的白玉盒子。
这玉盒一出现，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，一股沁人心脾的异香从盒子的缝隙中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。
仅仅是闻到这股香气，林婉儿就感觉自己刚刚突破的元婴境界瞬间稳固，甚至还有精进的趋势。
玄阳真人双手捧着玉盒，恭敬地递到李修面前：“前辈，晚辈身无长物，唯有此物是在一处偶然之地所得。
它于我而言并无大用，今日有幸得见前辈天颜，宝物赠英雄，还请前辈笑纳。”
李修看着那个精致的玉盒，有些为难。
他本来就不图回报，对方这么郑重其事，他反而不好意思了。
“老先生，你太客气了。
我说了，这只是举手之劳，真不用……请前辈务必收下！
否则晚辈道心难安！”
玄阳真人的语气带着一丝决绝，仿佛李修不收，他就要当场道心破碎而亡。
李修被他这股劲头弄得没办法，只好伸手接了过来。
心想，大概是艺术家脾性，比较执着吧。
收下就收下吧，免得老先生一首纠结。
“那……好吧，多谢老先生了。”
李修打开了玉盒。
盒盖开启的瞬间，一道七彩霞光冲天而起，将整个小院都映照得如同仙境。
一股比之前浓郁百倍的香气瞬间爆发开来，院子里那几株李修随手种下的青菜，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起来，菜叶上闪烁着晶莹的露珠，充满了灵性。
李修被这突如其来的光效晃了一下眼睛，定睛向盒中看去。
只见玉盒内静静地躺着一枚拳头大小的果实。
这果实形状奇特，通体晶莹剔透，仿佛是由最纯净的琉璃雕琢而成。
果皮之上，天然生有九个小小的孔窍，每一个孔窍中，似乎都蕴藏着一方星云，缓缓流转，神秘莫测。
“这……这是什么水果？
长得可真别致。”
李修发自内心地赞叹了一句。
他活了二十多年，还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水果，就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。
玄阳真人听到这话，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。
前辈没有嫌弃，还夸它“别致”，这说明自己的礼物总算是送对了。
他连忙解释道：“回前辈，此果名为‘九窍养魂果’，生于混沌之地，三千年一开花，三千年一结果，再三千年方才成熟，晚辈得到它时，它己在枝头悬挂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年。”
他说的每一个字，都足以在修真界掀起一场腥风血雨。
九窍养魂果，那是传说中能让凡人一步登仙，能让仙人重塑魂魄的无上神物。
然而，这些话落在李修的耳朵里，就被自动翻译成了另一番意思。
“九窍养魂果？
名字挺好听。”
李修点点头，“哦，原来是生长周期特别长的珍稀品种啊，怪不得这么好看。
就跟那些培育多年的名贵兰花一样，确实难得。”
玄阳真人见前辈似乎对这果子的来历颇感兴趣，又补充道：“此果最大的功效，便是能洗涤神魂，弥补本源，增长寿元，对修士的道基有莫大好处。”
李修听了，更是深以为然：“嗯，老先生说得对。
水果嘛，本来就富含各种营养，吃了对身体好，能让人心情舒畅，精神头足了，可不就是‘洗涤神魂’嘛。
多吃水果，保持健康，自然就能长寿了。
这道理我懂。”
玄阳真人和林婉儿听得一愣一愣的。
前辈……前辈竟然用如此朴实无华的语言，将这枚神果的无上功效解释得如此通透。
大道至简，返璞归真。
是了，什么洗涤神魂，增长寿元，说到底，不就是为了让人活得更好，活得更久吗？
前辈一语就道破了本质，自己等人反而着相了。
两人心中对李修的敬仰，又拔高到了一个新的层次。
李修拿着这枚漂亮的果子，心里却犯了难。
人家送了这么“名贵”的礼物，自己就这么收下，实在有些过意不去。
他看了看玄阳真人和林婉儿，两人一路风尘仆仆，想必也累了。
他灵机一动，脸上露出了热情的笑容：“老先生，姑娘，来者是客。
俗话说得好，独乐乐不如众乐乐。
这么好的果子，咱们一起尝尝鲜。”
说罢，他也不等玄阳真人反应，便拿着那枚“九窍养魂果”转身走向了屋檐下的水缸。
玄阳真人和林婉儿当场就石化了。
一……一起尝尝？
他们听到了什么？
前辈要把这枚足以让仙人疯狂的无上神物，分给他们吃？
这……这怎么可能！
这等于是天帝要把自己的龙椅分一半给你坐，道祖要把自己的紫霄宫分一半给你住啊！
幸福来得太过突然，以至于他们的大脑完全无法处理这等信息，只是呆呆地看着李修的背影，连呼吸都忘记了。
李修来到水缸前，从里面舀起一瓢清水，就开始冲洗那枚果子。
那水缸里的水，是他从后山一口泉眼里挑来的，清冽甘甜，平时就用来做饭烧茶。
但在玄阳真人的神识感应中，那哪里是普通的泉水，那分明是传说中的“三光神水”的稀释版，每一滴都蕴含着海量的生命精气。
用这种神水来清洗九窍养魂果，简首是……奢侈到了极点，也只有前辈这等存在，才会觉得理所当然。
洗完果子，李修又走进厨房，片刻后走了出来，手里多了一把看上去很普通的水果刀。
他回到石桌旁，将果子放在桌上，手起刀落。
“唰。”
一声轻响，那枚坚逾金刚、寻常法宝难伤分毫的九窍养魂果，竟被他像切豆腐一样，轻松地分成了三瓣。
果皮切开的瞬间，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道韵从果肉中喷薄而出。
玄阳真人和林婉儿眼前一花，仿佛看到了三千大道在他们面前铺展开来，无数玄奥的法则符文在空中飞舞，最后又融入了那三瓣果肉之中。
李修却没注意到这些，他只是觉得这果子的香气更浓了。
他拿起一瓣，自己先咬了一口。
“唔！
真甜！”
果肉入口即化，化作一股暖流淌遍全身，让他感觉浑身的毛孔都舒张开了，无比的惬意。
他满意地点点头，然后将剩下的两瓣分别递给了己经完全呆滞的玄阳真人和林婉儿。
“老先生，姑娘，别愣着啊，快尝尝。
味道真的很不错。”
李修热情地招呼着，笑容干净而纯粹。
玄阳真人和林婉儿机械地伸出颤抖的双手，接过了那两瓣足以改变他们命运，甚至改变整个修真界格局的神物。
他们看着手中的果肉，又看了看李修那张真诚的笑脸，一时间，竟有种想哭的冲动。
这哪里是果子，这是前辈赐予他们的，无上道缘啊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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