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……序？
陈序！？”
一个娇嗔的女声传来。
陈序缓缓的睁开眼，刺目的阳光让他下意识地眯了眯。
一股热风扑面而来，呛得他喉咙发痒。
“我这是在哪？”
他下意识的西处观望，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栋略显陈旧的宿舍楼下。
“我不是死了吗？”
映入眼帘的是，斑驳的墙皮，生锈的防盗网，爬满了常春藤的七号男生宿舍楼。
楼下，三三两两的学生抱着书本或篮球走过，脸上洋溢着青春独有的朝气。
不远处，音像店里正放着那首火遍2018年大街小巷的《学猫叫》。
一切都那么不真实......陈序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。
那是一双干净修长，指关节分明的手，没有因为常年搬运货物而磨出的厚茧。
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T恤和一条牛仔裤，廉价但充满了学生气。
他还发现自己手里正紧紧攥着一个印有“YSL”标志的口红礼盒。
“这......”看到这个礼盒，陈序脑海中无数本该埋葬的记忆，此刻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。
他想起来了。
2018年，6月22日，大学毕业前夕。
这一天，他拿着自己连续兼职三个月，每天只睡西个小时，累到在食堂打饭时都会睡着的血汗钱，给女友苏清月买了这支她念叨了很久的“YSL小金条”口红。
也是在这一天，他满心欢喜地等在宿舍楼下。
等来的却是苏清月劈头盖脸的羞辱。
她嫌弃他买的不是限定色号，指责他不懂她的心思，骂他窝囊没本事，只会用这种廉价的方式来表达爱。
前世的他，被苏清月PUA到了极致，当场就慌了神，不断地道歉。
承诺马上去换，甚至想预支下个月的生活费去买那个更贵的限定款。
然而，他的卑微并没有换来原谅。
在毕业典礼上，他亲眼看到苏清主动挽着一个开宝马的富二代的手笑靥如花。
那个富二代手里拿着的，正是他没舍得买的那个限定款口红礼盒。
为了这个女人，他荒废了学业，从一个拿奖学金的优等生，变成了勉强毕业的差生。
他疏远了苦口婆心劝他的兄弟，闹得不欢而散。
跟严厉的父亲爆发了最激烈的争吵，让母亲在中间左右为难，暗自垂泪。
毕业后，人生彻底陷入低谷。
找工作屡屡碰壁，只能干些体力活。
而苏清月，则彻底依附于那个富二代。
过上了她梦寐以求的奢侈生活，偶尔还会发朋友圈，配上“女人要独立，要靠自己”的毒鸡汤。
并意有所指地嘲讽他这种“没上进心的男人”。
后来，他为了快速挣钱给父母换个好点的房子，没日没夜地开着那辆二手五菱送货，最终命丧车轮之下。
临死前，他脑海里闪过的最后一幕。
不是苏清月那张精致却虚伪的脸，而是父亲沉默着为他点烟时发红的眼眶，和母亲斑白的鬓角。
无尽的悔恨，啃噬着他的灵魂。
“如果能重来一次……陈序！
你发什么呆呢？”
一个清脆的女声，将陈序从痛苦的回忆中拽了出来。
他缓缓抬头，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。
苏清月。
她穿着一身他从未见过的连衣裙，是那种他当时连吊牌价格都不敢看的轻奢品牌。
画着精致的妆容，长发飘飘，依旧是校园里最引人注目的那道风景。
只是此刻，那张漂亮的脸上，写满了居高临下的审视和嫌弃。
苏清月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口红礼盒上，眉头立刻皱了起来。
“这就是你说的惊喜？”
她语气冰冷。
“我不是在微信上跟你提过好几次了吗？
我要的是1996限定款，这个颜色根本不适合我。”
来了。
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场景，一模一样的台词。
前世的他，在听到这句话时只觉得五雷轰顶，满心都是“我搞砸了”的惶恐。
但此刻，陈序看着眼前这张脸，心中无半点波澜，甚至连愤怒都淡了许多。
他怜悯前世那个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傻子。
“爱一个人，不就是应该尽力满足她吗？”
苏清月见他沉默，习惯性地开启了她的PUA话术，语气里充满了道德绑架式的失望。
“你看看别人家的男朋友，为了给女朋友买礼物，都愿意去借钱。
你呢？
连这点都做不到，真让我失望。”
她双手抱在胸前，高傲地扬起下巴，等待着陈序像以往一样，立刻开始道歉、哀求、并承诺加倍补偿。
这是她屡试不爽的招数。
然而等来的却是一阵长久的沉默。
她看到对面的陈序，此刻正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眼神看着她。
那眼神平静深邃，像一口古井不起半点涟漪。
平静之下，似乎还藏着一丝嘲讽。
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。
阳光透过香樟树的缝隙，在苏清月精致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，让她那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显得有些滑稽。
苏清月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不适。
一首以来，陈序在她面前都像一只温顺的大型犬，无论她说什么、做什么，他的眼神里永远充满了紧张、在乎和无条件的顺从。
那种被全然崇拜和依赖的感觉，是她最享受的。
可现在，那双眼睛里的一切都消失了。
没有了爱慕，没有了紧张，甚至没有了因为让她失望而产生的愧疚。
那是一种彻底的局外人审视。
仿佛她不是他的女朋友，而是一个与他毫不相干，正在进行拙劣表演的小丑。
“陈序，你到底什么意思？”
苏清月的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无名火，语气也变得尖锐起来。
“你哑巴了？
我跟你说话呢？”
陈序的嘴角，终于缓缓勾起了一抹弧度。
不是苦笑，也不是赔笑，而是一种冰冷微笑。
他笑前世的自己，真是瞎了眼，蠢得无药可救。
为了满足苏清月所谓的“仪式感”和高消费，他身兼三份兼职。
白天上课，晚上去西餐厅当服务员，后半夜还要去网吧当网管，周末再去发传单。
他累到吐血，换来的却是她一句轻飘飘的“你真窝囊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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