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腥味混着硝烟，在狭小的车厢里凝固成了实质。
雷战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擂动胸腔的声音，咚咚咚——像一面濒临破碎的战鼓。
他看着那个随手扔掉微冲的“苏哲”，对方眼神里那片深不见底的冰原，让他这个见惯了穷凶极恶之徒的老刑侦，从脊椎骨里窜起一股寒意。
那不是人类的情绪，那是……某种器械正在冷却的余温。
“杂鱼。”
那两个字，沙哑，随意，却像两把冰锥，狠狠扎进雷战的耳膜。
车外的枪声诡异地停歇了，也许是意识到常规武器无法穿透这辆特制的押运车，也许是同伴瞬间被秒杀带来的恐惧压过了指令。
死寂，比刚才的枪林弹雨更让人窒息。
“你…你到底是谁？”
雷战喉咙干得发紧，声音嘶哑，他持枪的手依旧举着，但指向地面的枪口却微微颤抖。
他面对的，绝不是那个在审讯室里平静甚至带着点疏离的少年！
“影魇”——或者说，暂时占据着苏哲身体的存在——甚至没有看他。
他低头，再次看向手腕上那副精钢手铐，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，似乎对这玩意儿还存在着感到一丝不耐。
只见他双手以一种违反人体工学的角度极其细微地一错一拧。
“咔哒。”
一声轻响。
在雷战几乎要瞪出眼眶的注视下，那副象征着法律和秩序束缚的手铐，中间连接的链条竟然……自行脱落了！
不是断裂，更像是内部精密的锁止机构被某种无法理解的方式瞬间破坏！
手铐的零件掉落在车厢地板上，发出清脆的撞击声。
这声音惊醒了雷战，也彻底摧毁了他固有的认知。
“你……影魇”活动了一下重获自由的手腕，骨节发出细微的噼啪声。
他终于抬眼，看向雷战，那眼神依旧冰冷，但嘴角那抹令人胆寒的弧度加深了些许。
“你的呼吸频率比刚才提升了百分之西十，瞳孔持续放大，握枪姿势僵硬，食指扣在扳机上的力度不稳定，有百分之六十以上的概率会导致肌肉痉挛性走火。”
他语速平稳，毫无波澜，像是在陈述一项与自己无关的实验数据，“废物。
把你那烧火棍收起来，或者，我帮你收。”
雷战脸上的疤痕剧烈地抽搐着，羞辱、愤怒、还有更深层的恐惧交织在一起，让他差点真的扣下扳机。
但他残存的理智死死压住了这股冲动——刚才那鬼魅般的身手，拧断袭击者脖子的狠辣，以及这轻描淡写解开手铐的诡异……他知道，对方不是在开玩笑。
自己有枪，但在这个存在面前，这把枪带来的安全感约等于零。
他喉结滚动，极其艰难地，一点点压下了枪口。
“这才对。”
“影魇”似乎满意了，但那“满意”里不带丝毫温度。
他不再理会雷战，目光扫过车厢内两具尸体，又透过那个被炸开的窗口，看向外面荒凉的公路边缘，远处似乎有城市模糊的轮廓。
“车辆受损程度，轻度。
引擎空转，油箱完整。
威胁源，剩余两名，位置，一点钟方向五十米外掩体后，十一点钟方向疑似驾驶位。”
他低声自语，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，转头看向雷战，“你，开车。”
“什么？”
雷战一愣。
“需要我重复？”
“影魇”的眼神扫过来，雷战感觉像被一把冰刀刮过皮肤。
“这是押运车！
而且是防弹的！
我们现在应该呼叫支援，固守待援！”
雷战试图坚守程序。
“影魇”嗤笑一声，那笑声里充满了对“规则”的蔑视。
“支援？
等他们来给你收尸，顺便把那个躲在阴沟里派杂鱼来的‘医生’吓跑？”
他迈步，毫不避讳地踩过地上的血泊，走向驾驶室与后车厢之间的隔离防爆窗。
这扇窗为了观察和传递物品，设计有可内外开启的小窗口，此刻内部锁扣紧闭。
“医生？
什么医生？”
雷战捕捉到这个关键词，心头巨震，难道是……陈景行？！
“影魇”没有回答。
他伸出手指，在那厚度惊人的防爆玻璃上轻轻敲了敲，发出沉闷的笃笃声。
然后，他右手食指和拇指蜷起，对着玻璃上某个不起眼的、用于内部紧急开启的微型压力感应区，猛地一啄！
“啵！”
一声轻微得几乎听不见的异响。
在雷战再次呆滞的目光中，那块连子弹都难以打穿的防爆玻璃内部，以那个压力感应区为中心，骤然蔓延开一片细密的蛛网状裂纹！
虽然玻璃没有碎裂掉落，但内部的结构显然己经被一股凝聚到极致的力量破坏了！
“影魇”屈指再一弹。
“啪嗒。”
内部那道精钢锁扣，应声弹开。
隔离窗，被打开了。
“去开车。”
“影魇”的语气不容置疑，他甚至懒得再多看雷战一眼，仿佛对方只是一个需要听从指令的工具，“目标，市区。
路线，我来定。”
雷战看着那布满裂纹的防爆玻璃，又看看地上诡异的尸体和脱落的手铐，最后看向那个己经自顾自在原本属于他的位置上坐下，闭目养神起来的“苏哲”。
他脸上的肌肉僵硬，内心在天人交战。
服从，意味着违背他所有的职业准则；不服从……下场可能比地上那两位好不了多少。
而且，“医生”……陈景行！
如果这一切真的和他有关……挣扎只持续了不到三秒。
雷战猛一咬牙，几乎是凭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，低吼一声：“操！”
他猛地拉开驾驶室的门，钻了进去。
驾驶座上空的，负责驾驶的袭击者显然己经下车参与了围攻。
他迅速检查车辆，发现除了侧面被撞和窗户破损，主要功能完好。
他启动引擎，挂挡，沉声问道：“去哪？”
后车厢，“影魇”依旧闭着眼，仿佛与外界的紧张隔绝。
但他的声音却清晰地穿透过来，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：“滨河路，第三个路口，右转。
开慢点，让我们的‘医生’朋友，有时间准备一下他的……‘惊喜’。”
雷战手一抖，差点把方向盘拽下来。
滨河路第三个路口！
那正是刚才被袭击的地方！
他竟然还要回去？！
这个男人……不，这个怪物，他到底想干什么？！
押运车发出低吼，调转车头，朝着来时的路，朝着那片刚刚经历过杀戮与死亡的路段，不紧不慢地驶了回去。
车厢内，血腥味弥漫，“影魇”安静地坐着，如同蛰伏的凶兽。
而在苏哲意识的最深处，那片血色迷雾的边缘，他能清晰地“听”到那个冰冷声音带着一丝迫不及待的残忍，再次低语：“老鼠己经出洞，该去踹翻他的老鼠窝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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