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月的风还带着夏末的热意，吹得教学楼前的梧桐叶沙沙响，却吹不散陈默胸口的闷。
他背着洗得发白的书包，站在初二（3）班门口，手指把书包带攥得发皱。
班主任是个戴金边眼镜的女人，声音轻飘飘的：“这是新转来的陈默，大家多照顾。”
话音刚落，底下就传来几声细碎的笑，像针一样扎过来。
陈默没敢抬头，只盯着讲台下那片五花八门的球鞋，跟着班主任的手势，走到最后一排靠窗的空位。
桌子上满是划痕，还有用马克笔写的“笨蛋专属座”。
他把书包放在桌斗里，刚想拿课本，后颈突然被人推了一把——力道不算重，却足够让他往前趔趄半步，铅笔盒“哗啦”掉在地上，铅笔滚了一地。
“哟，新同学平衡感不行啊。”
“看他那样子，跟个女生似的。”
笑声更响了。
陈默蹲下去捡铅笔，指尖碰到冰凉的地面，耳朵烧得发烫。
他知道那些目光落在他的后背、他的头发上——母亲上周刚给他剪的短发，剪得参差不齐，说“省得你总打理”。
他想反驳，张了张嘴，却发不出声音，只能更快地把铅笔往盒子里塞，首到指节捏得发白。
中午放学，他攥着母亲给的十块午饭钱，刚走到食堂门口，就被两个男生堵住了。
一个高瘦，一个矮胖，是早上笑最响的那两个。
高瘦的男生伸手抢过他手里的钱，捏着晃了晃：“新同学，刚来不得交点‘保护费’？”
“那是我的午饭钱……”陈默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叫。
“午饭钱？”
矮胖的男生突然推了他一下，他后背撞在墙上，疼得吸气。
“现在是我们的了。”
两人笑着跑开，钱被他们抛来抛去，最后揣进了高瘦男生的口袋。
陈默靠在墙上，缓了好一会儿才首起身。
胃里空空的，泛着酸。
他没去食堂，绕到教学楼后面的角落，蹲在垃圾桶旁边。
那里有棵歪脖子槐树，叶子挡住了阳光，正好藏住他。
他从书包里摸出早上剩下的半块馒头——是母亲昨天蒸的，有点硬了，他就着自来水啃，嚼得腮帮子发酸。
下午第一节课是数学，老师在黑板上写满了公式。
陈默听得走神，想起转学来之前，母亲在电话里说的话：“去了新学校好好学，别惹事，我和你爸在外地挣钱不容易。”
他当时嗯了一声，没说自己在原来的学校也总被欺负——那时候他以为换个地方就好了，现在才知道，有些东西，不是换个地方就能躲开的。
放学铃响的时候，他故意等所有人都走光了才收拾书包。
可刚走出教学楼，就看见早上那两个男生在巷口等着他。
他想绕路，却被高瘦的男生追上来，一把夺过他的书包，往旁边的厕所里扔——书包“咚”地撞在瓷砖墙上，然后滚进了隔间，溅上了污水。
“给你个教训，下次见到我们远点走。”
两人走了，巷子里只剩下陈默一个人。
他站在厕所门口，闻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和污水味，脚像灌了铅一样沉。
他走进去，捡起书包，布料湿冷地贴在手上，里面的课本也渗了水，字迹晕开一片。
回到出租屋的时候，天己经黑了。
屋子只有七八平米，摆着一张床和一张桌子，桌上放着一台老旧的台式电脑——是父亲淘汰下来的。
他把湿书包放在门口，没开灯，摸黑坐在椅子上，盯着漆黑的屏幕。
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，是母亲的电话。
他接起来，听见母亲的声音：“默啊，今天在新学校怎么样？
有没有人欺负你？”
“没有。”
他说，声音有点哑。
“那就好，好好学习，别省钱，不够了跟妈说。”
母亲又叮嘱了几句，挂了电话。
陈默把手机放在桌上，打开了电脑。
屏幕亮起来，刺得他眼睛疼。
他点开桌面上唯一的游戏图标——是之前在网吧见过的，叫《热血传奇》。
登录界面跳出来，一个穿着盔甲的战士举着剑，下面写着“战士：横扫千军，无人能欺”。
他点了“开始游戏”，刚创建好角色，屏幕突然弹出一个浅蓝色的弹窗，上面写着“检测到强烈负面情绪，是否需要辅助？”
——字晃了一下，又突然消失了，像是从来没出现过。
陈默愣了愣，以为是电脑中了病毒。
他没在意，握着鼠标，操控着那个刚诞生的小战士，一步步走进了游戏里的新手村。
屏幕里的怪物冲过来，他点击鼠标，战士挥起木剑，一下一下地砍过去。
外面的天黑透了，出租屋里只有屏幕的光，映着他的脸。
他忘了没吃晚饭，忘了湿掉的书包，忘了巷口的欺负——在这个小小的屏幕里，他终于不用再躲，不用再沉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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